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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2

    天方破晓, 半天边一片橙红色的云霞, 冷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

    阿牛领着十多个侯府侍卫,将马车团团包围,戒备森严。

    沈眠的视线被项天祺挡着,没法看到外面的情况,便问:“是魏大哥?”

    项天祺听着他熟稔的语气, 神色莫名,忽然低笑了一声。

    “魏大哥?你可知道, 你的魏大哥是反贼。”

    沈眠蓦地一怔,他推开项天祺, 掀开帘幕,朝外唤道:“魏大哥,快逃——”

    只唤了这么一声, 便被项天祺拽回马车里, 捂住了唇。

    项天祺望入他惊慌的眼眸,竟很是快意,“逃?你在这里, 他怎么会逃。”

    沈眠蹙眉看着他。

    项天祺低笑道:“我原先以为, 你的意中人是云城,原来不是,我以为你冷清寡淡, 对谁都是君子之交, 原来也不是。”

    “你爱上云霆了?”

    沈眠道:“与你无关。”

    项天祺微微颔首, 缓缓说道:“与我无关。”

    他又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 神色冷漠至极,好似浑不在意,过了片刻,那强装的不在意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神变得狰狞无比。

    他蓦地抬手,把沈眠拖进怀里,扼住他精致的下颚,在那两瓣丰润的唇上重重咬了一下,本就微微红肿的唇,立时渗出几滴鲜血。

    项天祺含住他的唇瓣狠狠吮吸,亲吻,怀中这个妖精,就连血都是甜的,都能勾人心魄。

    沈眠被迫仰头和他接吻,蜜津顺着唇角流下,说不出的se情,唇瓣被亲得快没有知觉,他用力将项天祺推开,低喘着气,怒道:“你疯了不成。”

    他抬起手背擦了下唇,倒是不见血,全是他自己的口津。

    项天祺道:“我在告诉你,究竟与我有没有关。”

    “……”

    “你作为沈家人活了十八年,这便是命,淮儿,你这一生,至死都只能入我沈家的墓穴。”

    他无视沈眠迷茫的神色,握住他的纤腕,将人带下马车。

    少年发丝凌乱,唇瓣是不正常的艳红色,仍旧泛着水光,脚步虚软地跟在项天祺身后,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方才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对面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一袭黑衣,墨发飞扬,他攥紧拳头,银色面具下,冷硬的面庞染上一层浓烈的杀气。

    沈眠看到他,急道:“魏大哥,快逃,算淮儿求你。”

    魏霆道:“为何要逃。”

    “你不了解沈麒,他手段诡谲狡诈,把你引来城外,必定早有埋伏。”

    项天祺听他如此评价自己,也不气恼,反倒弯起薄唇,勾起一抹稍显愉悦的弧度。

    魏霆定定看着沈眠,却说了一句无关的话。

    “你消瘦了许多。”

    沈眠一怔,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死了我的任务要怎么办。

    他垂下眉睫,道:“魏大哥说笑了,我过得很好,怎会消瘦。”

    魏霆凝视着他被咬破的朱唇,心底戾气丛生,他沉声道:“你不必顾忌许多,只需告诉我,是不是沈麒强迫的你。”

    项天祺神色骤冷。

    “云霆,你外祖父魏明海拒交虎符,已经在晋州谋反,你是共犯,朝廷已发布通缉令,只要能抓住你,生死不论。”

    魏霆道:“只管试试。”

    话音才落,四周伏击的数百人,拉开弓箭,瞄准正中央的黑衣男人。

    沈眠一惊,忙扯着项天祺的衣袖求情:“你知道他是无辜的,否则也不会与我说那个故事,饶了他这一次可好,天祺……”

    项天祺垂眸看他,道:“你许久没有这样唤我,却是为了别人。”

    沈眠道:“他是皇长子,是陛下的嫡亲血脉,如今陛下在气头上,才发的通缉令,倘若知晓真相,势必会追究你的责任。”

    项天祺道:“淮儿,陛下无法追究谁的责任,他中了毒,活不过七日。”

    最后两句话,他是凑在沈眠耳边说的,声音极轻,却仿佛淬了毒一般,沈眠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惊诧地看着项天祺,眼底是不确定,还有恐惧。

    项天祺抚着他的脸颊,淡道:“不必这样看我,我虽然坏,却不至于做这等诛九族的事,我要留着这条命,好生照顾你。”

    “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无关?”

    项天祺沉默下来。

    沈眠手指都有点发颤了,这是他第一回深切感受到,这是落后的封建社会。

    他强自镇定下来,认真说道:“天祺,你放过魏大哥,否则我也会死,这是真的。”

    项天祺听他这样说,怒极反笑。

    “淮儿的意思是,他死,你也不独活?”

    “……”

    直播间:

    ——这阅读理解满分

    ——不好意思,不小心笑出了声233333

    ——魏党被喂了一嘴糖

    忽然一道破空的声响传来,沈眠尚未回过神时,一支利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直直射向他的胸膛。

    “淮儿——”

    “淮儿!!”

    不知是谁在唤他,接着一道大力将他护在怀中,耳边传来一声闷哼,沈眠正困惑,怎么一点都不疼,难道他已经死了?

    抬起眸,项天祺正看着他笑,然后,这人的唇角缓缓流下一抹鲜红。

    沈眠呐呐道:“你,你流血了……”

    他低下头,雪白的狐裘被染成了红色,血液是从项天祺的胸膛里流出来的,温热的,带着血腥味。

    他伸手捂住伤口,鲜血却从他的指缝里流淌而出,目之所及,一片猩红。

    项天祺握住他染红的手指,用自己的衣袖一点点将血迹擦拭干净,拿到唇边,费力地吻了一下,“不要脏了你的手。”

    语罢,轻轻阖上眸。

    项天祺一倒下,场面彻底乱了。

    侯府埋伏的弓箭手中,有半数是魏霆的人,双方陷入混战,这些人是跟随魏明海浴血奋战,在沙场上征伐过的将士,永乐侯府的侍卫根本不堪一击。

    阿牛带着项天祺和沈眠,从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他的确勇猛无人可匹,魏霆亲自出手,也丝毫不占上风。

    沈眠见项天祺呼吸减弱,忙喊道:“够了!不要再打了,他会死的。”

    魏霆道:“他该死。”

    沈眠道:“他救了我,放他走。”

    魏霆与他对视,那双一贯冷清的眸子,此时带着厉色,让人不敢反驳。

    他道:“倘若我不答应。”

    沈眠一言不发地抽出项天祺腰间的匕首,抵在脖颈上,修长白皙的引颈,立时添了一条血痕。

    ——卧槽眠眠千万不要手抖!!

    ——啊啊啊别伤到自己了qwq

    ——虐哭T—T

    魏霆沉下脸,“够了,我放他走。”

    项天祺失血过多,眼看便要昏迷过去,仍旧紧紧攥着沈眠的手指,沈眠将他的手指掰开,道:“你以为你为我而死,我便会记住你一生么,不会,我从不会记得死人,所以你要活下去,知道么。”

    他对阿牛道:“送他回永乐侯府。”

    阿牛问:“你呢。”

    沈眠看了眼身后,道:“我不回去,否则连你们也走不了,他的伤势耽搁不得。”

    阿牛犹豫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把项天祺安置在马车上,驱赶马车离去。

    ***

    待他们离去,魏霆走上前,将半跪在路边的少年扶起,解下自己的披风,覆在他染血的衣襟上。

    他道:“我们回晋州。”

    沈眠问:“那些人,是你外祖父的下属?”

    魏霆颔首。

    “方才那一箭是冲着我来的,他要杀我,为什么?”

    魏霆面色一凝,他沉声道:“我定会护你周全。”

    沈眠道:“你不敢回答,不如我替你答了吧,因为他只有你这一个外孙,想让你和女人成亲,替他魏氏传继血脉,但是,你只要我,对吗?”

    魏霆道:“是。我只要你。”

    沈眠便笑了,他轻轻勾起唇,笑得格外惑人,道:“我知道,可是我怕死,怎么办。”

    魏霆把他揽入怀中,素来冷血的男人,这一刻,变得无比温柔。

    “你想要如何,我都应你。”

    沈眠道:“不回晋州。”

    “好。”

    他伸手摘下男人的银色面具,魏霆在外办事时,一贯是隐藏相貌的,他这样胡来,魏霆竟也由着他。

    沈眠将那面具扔在一旁,探出手,指腹缓缓摩挲着他下巴上不明显的胡茬,动作里透出几分狎昵,道:“我记得父亲说过,你是暗门的人,朝廷的事,从来追究不到江湖,我们就回暗门。”

    魏霆仍旧颔首,“好。”

    他这样顺从,沈眠却仍是不安心,方才生死一线,失措和恐惧还残留在心底。

    他看着指缝里,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不自觉失了神。

    魏霆眸色一暗,将那只手握住,道:“不必再念着他了,沈麒其人,远比你知道的危险。”

    沈眠“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魏霆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危险。此人一介白衣,却能把控朝局,宫里那几个蠢货,如今全在他的掌控之下,我不知道他使得什么法子,皇子们各个将他奉若神明,言听计从。他把上京搅成了一滩浑水,逼外祖父上交兵权,倘若不反,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沈眠心下大惊。

    皇帝就快驾崩了,兵权收回来,自然是为了谋夺皇位所用。

    难怪,难怪项天祺说,他不必依靠侯府的权势,他是想推一个傀儡帝王上位,届时,整个大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沈眠摇头,道:“你说的话,实在匪夷所思。”

    魏霆轻扯唇角,沉声道:“我这次回上京,便是为了查清此事,半年前,沈麒从侯府离开后,便进了四王府,我亲耳听到,云澜唤他做先生,在他面前谨小慎微。这半年来,几个皇子在朝堂上的较量,不似从前那般无脑冲动,好似一夜之间都长了脑子,倘若不是有高人指点,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他把朝局当做一盘棋局,自己与自己对弈,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这样的沈麒,淮儿当真了解他么。”

    沈眠一时无言,那个疯子。

    “陛下病危,此事与他必定有干系,淮儿你说,他难道不该死吗。”

    沈眠道:“那么魏大哥你蛰伏在上京,不惜扮作侍卫,潜入成王府,又有什么目的。”

    魏霆默然。

    “魏大哥想要那把龙椅,沈麒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你与他,其实并无差别。”

    魏霆拧起眉,道:“从前,我是为了复仇,与其说是想要当皇帝,不如说是为了报复云盛,报复云氏一族,可后来,我遇到了淮儿,因你是成王妃,为了把你从云城手里抢过来,我才一定要得到那个位置。”

    “你说……是为了我?”

    魏霆道:“是,是为了你。”

    沈眠听着他的话,一直以来,脑海中的谜团,逐渐变得清明。

    他垂眸一笑,终于明白,为什么项天祺说,为他放弃了许多。

    那个人明明得到了权势地位,眼看就能攀上权利的至高峰,却口口声声说自己失去了重要的东西。

    因为,他原先并不想走到这一步,他曾经只是一个清风朗月,不屑权势的书生,他有为国为民的抱负,有谋略,却不想做卑鄙肮脏的政客。

    结合原主的记忆,原剧情中,项天祺应该是选中了云城,扶持他上位。

    可是这次,因为他的缘故,项天祺却打算从几个皇子中挑选一个傀儡,因为他绝不可能让云城登上皇位。

    那天夜里,项天祺喝得酩酊大醉,拉着他说些疯言疯语,那时候,他其实是希望沈眠能够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及时制止他。

    可如今,皇帝身中剧毒,药石无医,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他终究,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沈眠缓缓松开魏霆的手,道:“魏大哥,我不能和你去暗门了,我要回侯府。”

    魏霆问:“为何。”

    因为他发现,天命之子是项天祺。

    沈眠道:“因为我命不久矣,只有沈麒能救我。”

    “在淮儿眼中,魏大哥当真如此好骗么。”

    沈眠朝他轻轻一笑,道:“魏大哥不信我么?”

    魏霆抬手覆上那双惑人的眸子,少年的眼睛仿佛有妖法,叫他险些心软答应,他道:“并非不信,而是信与不信,都不能放你走。”

    沈眠:“……”

    魏霆径自将他抱起,放在马背上,挥鞭而去。

    等到已经离开上京百里开外,沈眠终于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倘若项天祺是天命之子,只是因为他黑化了,那么现在这个搂着他的男人,岂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