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花娇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总裁爹地,妈咪9块9!暖婚33天

一秒记住【八一中文网 www.zw81.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此为防盗章  两人定亲后不久, 父辈就被调去不同机构任职,但仍然都在平州,时常会走动。

    眼看着他们渐渐长大, 再过几年就能完婚。到时霍初霄根据父亲的安排当个小官,原主在家相夫教子,倒也算和和美美。

    可惜的是, 就在霍初霄十六岁那年, 东阴人的侵略大军踏上国土,来势汹汹,锐不可挡, 竟然从沪城登陆后一直攻入平州,险些让这片国土改名换姓。

    是原主祖父这样的将领以生命捍卫国土,宁愿自己战死平州,也不让他们更近一步, 以几十万士兵的性命挡住他们前进的步伐。

    之后民间起义, 群雄四起, 多方参战,齐心协力将东阴人逼退至泰州一代,自此不敢再进攻。

    提拔霍初霄,下令杀掉荣家满门的陈闲庭就是其中一股力量的领头人,逼退东阴人后,又经过几年的拉锯战, 他取得胜利入驻平州, 自立新国, 任总理一职。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早在东阴人攻入平州那一年,霍父就因拒绝与他们合作,被屠杀满门,只有霍初霄逃过一劫。

    东阴人横行霸道,他走投无路,拿着信物投奔荣家,希望他们能帮他报仇。

    □□父素来胆小,加上祖父死了没多久,城内的动荡让他成了惊弓之鸟,哪里肯对他伸出援手?不仅将他拒之门外,连信物也丢还给他,当做退婚。

    霍初霄黯然离去,不知究竟去了哪里,只知道十年后他再回来时,已经因剿匪有功被陈闲庭提拔为督军,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荣父因政见不合被陈闲庭所杀,原主为了报仇,留在霍初霄身边与他周旋,目的是通过他接近陈闲庭。

    无奈技不如人,最后反死在他的枪下。

    如今她住进原主的身体,替她重活一世,绝对不能再重蹈覆辙。

    荣三鲤洗干净脸,稍微勾勒了一下眉眼,推开门走出去。

    黄老头的粉皮生意一直很好,现在搬到锦鲤楼来了,有干净桌椅和免费开水喝,来吃粉皮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她走进大堂时,五张桌子全部坐满了人,屋内鲜香飘溢,黄老头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刘桂花把粉皮端给客人后,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老板,起床了啊,要不要吃碗粉皮?”

    叫三鲤他们不好意思,叫娘娘荣三鲤不好意思。于是两人商量来商量去,跟杂役一样叫她老板。

    昨天的晚饭是大厨做的,很重口味的馆子菜,荣三鲤到现在都没消化完,只想来点清单的咸菜白粥,没有要她的粉皮。

    正要离去时,有个食客跟黄老头聊天。

    “今天你不去西街口吗?还埋头做生意呢,去凑凑热闹啊。”

    荣三鲤好奇地问:“西街口?”

    “是啊,荣小姐你还不知道吧,每月十六西街口都有赶集的,从早到晚一整天,做什么的都有。糖人啊、唱戏啊、杂耍啊,可好玩呢。”

    食客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荣三鲤打听清楚位置,眼角余光瞥见顾小楼,就对他伸出手。

    “小楼,今天有好地方,我们出去逛逛。”

    顾小楼满头雾水,去后院帮她拿来手提包。她对黄老头夫妇交待了句,让他们看好店,就带着顾小楼出门去了。

    在锦鲤楼时还没察觉,等出门一看,才发现街上果然比往常更多人,而且全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西街口离永乐街不远,过两条街就到,曾经是一条很繁华的街道,前朝末时锦州城改建,街道被拆了,只留下这样一片跟足球场差不多大的地界,供百姓赶集用。

    还未走到目的地,他们就听到那边传来嘈杂声,有叫卖的、讨价还价的,还夹杂着唱戏的咿呀声与喝彩声。

    小汽车从身边开过去,停到西街口外特意开辟出来当停车场的空地上,锦衣华服的男女下车,也融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宛如漂亮的家养金鱼儿入了大江。

    连这些讲究洋气与牌面的人都来,可见西街口的确热闹。

    荣三鲤自打来锦州就在忙酒楼的事,不曾松懈过,今日难得放松,心中生出了些期待。

    他们也随着人群往里走,顾小楼抱着她的手提包紧跟在她身边,以身体当做人肉盾牌,宁愿自己高挑单薄的身躯被撞得歪来倒去,也要为她挡出一个小空间。

    “三鲤,这里人这么多,要不改天再来吧。”

    荣三鲤听他央劝,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他清清秀秀的脸上浮着一层抗拒,应是又想起要饭时的经历。

    她微微一笑握住他的手。顾小楼惊愕地低下头,听到她说:

    “出门逛街要是一个人都没有,那还逛个什么劲儿?来,跟着我走。”

    两人挤在人潮中,本来好似瀑布口的鱼,慌慌张张找不到方向。

    顾小楼被她牵住手后,慌张感顿时消失,悬空的心有了着落,坚定地随她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他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踮起脚尖一看,连忙摇荣三鲤的手。

    “三鲤你看,居然有卖打卤面的,你不是最喜欢吃打卤面了吗?”

    荣三鲤心中一喜,随他挤到店外看,靠近后却失望了。

    “这个味道不正宗。”

    “那我们找一家正宗的?”

    “算了,改天有空自己做吧。”

    两人离开面店,一路走走逛逛,热闹得目不暇接。

    他们中午要做生意,看戏来不及,只能抓紧时间买点东西。

    荣三鲤转来转去,最后看见一家成衣店,里面有男装售卖,款式看起来很不错,估计价格也不菲,因为到处都是人满为患,只有他家门可罗雀。

    她把顾小楼拉了过去,后者一看就知道她要给自己买衣服,死活不肯进。

    不把他打扮得容光焕发,岂不是可惜了这副好模样?

    荣三鲤反复劝说,未等他同意,忽见一辆白色凯迪拉克开到眼前。

    西街口人挤人,大家默认不开车。这辆车平白无故闯入,人们不但没指责,反而主动让出一条路。

    奇怪的景象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顾小楼喃喃道:“莫不是来了什么大官?市长,省长?”

    荣三鲤没说话,紧盯那辆车,只见它停在一家布店外,车门打开后,先跳下来两个端□□的士兵,接着是一个穿素色旗袍与大衣的女人,再接着就是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子。

    女人和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布店,士兵紧跟在旁,与其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更像在监视他们。

    两人得有三四十岁了,模样却很不错,气度非凡,不知为何穿得比百姓还朴素。

    再看布店老板迎接他们时的模样,宛如见了什么重要人物,战战兢兢,丝毫不敢造次。

    荣三鲤面无表情地看着,用胳膊撞了撞顾小楼,低声道:

    “打听一下。”

    顾小楼摸出几枚铜板,抓住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向他询问那人的身份。

    很快,荣三鲤得知那人的来历。

    据小贩说,那中年男人姓盛,曾任某大军阀军队内的总参谋长,身旁的女人则是他年轻时家中替他娶进门的妻子。陈闲庭在平州任职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败那位军阀,将他的兵全都收于麾下。

    军阀在战场上献身,这位盛参谋长活了下来。

    陈闲庭有心收服他,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替他卖命,于是就被陈闲庭送到锦州,囚禁于城外寒山寺中,与一众和尚生活在一起,另派了几百士兵在此看守。

    全锦州的人都知道,城中囚禁着这样一位连陈总理都无可奈何的大人物,有人企图上山偷看,无一例外都被士兵赶下来。

    盛参谋长性格随和,在山上与和尚一起同吃同住,过着居士般清贫的生活,每个月里会下山一趟,也就是在十六赶集这天,买点日用品或衣服布料,妻子与士兵必定陪同在旁。

    荣三鲤听完,脑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印象。

    她其实是听说过这个盛参谋长的,对方全名盛如锦,为那位战死的军阀效力时,曾与爷爷交过手。

    爷爷对他的评价很高,说他是儒将,既有冲锋陷阵之勇,也有博古通今之识。出生不低,是正儿八经的名门之子,要是放在以前保不准是个丞相的料,可惜生错了年代,活在这乱世里。

    如今爷爷早就战死沙场,盛如锦也落得个软禁的下场,真是世事无常。

    “三鲤……”

    顾小楼见她半天不说话,推了推她,压低声音说:“这人我们招惹不起,也不认识,还是别管他了吧。”

    荣三鲤前一秒不苟言笑,下一秒就满面春风,拉拉他的衣领说:

    “行啊,不管他,来管管你的衣服吧。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怎么能穿得太寒酸,那不是给我丢脸么?”

    顾小楼终究说不过她,被她连哄带骗地推进成衣店。

    店里卖本地货、美国货、苏州货,各有千秋。

    荣三鲤在满架子的衣服中挑挑拣拣,最后相中一套长衣长裤,款式看起来像西装,但是没垫肩没领带,布料用得是淡绿色细格子粗呢,不是今年时兴的款式,可看着就让人眼前心生喜爱。

    有些人穿衣服是给别人看的,有些人则是为了让自己开心。

    荣三鲤是后者,即便当初在平州,家里还平安富裕时,她也从不费心思赶时髦,根据自己的喜好装扮。

    大家纷纷穿旗袍时她爱上洋装,大家纷纷穿洋装时她爱上女士西服,为此还带起了平州的一股穿衣风潮。

    她让顾小楼去试,等换好出来,原本故作老成的青年变成了惨绿少年,白皙的皮肤配淡绿色套装,挺拔得就像春天里新抽芽的竹子,清新感扑面而来。

    顾小楼站在成衣店的落地镜前,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荣三鲤却以飞快的速度结账拉他出门,生怕他脱下来。

    顾小楼问:“这套衣服多少钱?”

    她比了个巴掌。

    “五百文?”

    她摇头。

    “五块大洋?”

    又摇头。

    顾小楼用力咽唾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五十块大洋?三鲤你疯了吧,快退掉!”

    荣三鲤拽着他不许他退,最是韶年留不住,穿得这么好看,倾家荡产也值得了,怎么能退?

    顾小楼犯了牛脾气,她拿出掌柜的架子来压他。

    两人争执中不知不觉来到戏台子脚下,几个梳大背头穿西服的青年坐在长椅上看戏,其中一个无意间回头瞥了眼,目光落在荣三鲤的脸上,再也移不开。

    她穿一件淡粉色西式连衣裙,鸡心形翻领,袖口和腰身收得窄窄的,体型别提多婀娜了。

    外面罩一件明度更低,偏近于灰的淡粉色针织衫,胸襟上别了一枚橄榄叶胸针,不知上面的钻石是真是假,亮得晃人眼。

    秀发在脑后挽了个一字髻,再戴一顶雪白的小圆礼帽,帽檐上缝了几朵颜色柔嫩的绢花,一走出来就让行人眼前一亮,不禁驻步停留。

    常清廷殷勤地邀请她上车,为她打开车门。

    她姿势优雅地牵着裙角坐进去,顾小楼穿着那身新买的衣服跟在她身旁,一直在回味她刚才对自己的叮嘱。

    出门前荣三鲤特意跟他说,今天出去就是特意为了让常清廷放血的,所以他最好什么话也别说,看中东西就指,她保管给他弄来。

    换做以前,顾小楼绝对不会要常清廷这种花花公子给自己买东西,可是想想那天荣三鲤劫富济贫的举动,也怪有意思。

    常鲁易对他们的做法也不地道,明里笑呵呵,背地捅刀子,他们家的钱……哼,不坑白不坑。

    顾小楼上车后当真一句话不说,背脊笔直地坐在她身边,因面孔清隽得过了分,看起来就像工匠精心雕刻的塑像。

    常清廷斜眼瞥他们。

    “你们想往哪里去?”

    “锦州我不熟,再说不是你带我们出来玩么?你决定好了呀。”

    荣三鲤轻飘飘的将决定权抛还给他,心知像他这样的二世祖最要面子,绝不会带他们去档次低的地方。

    常清廷点点头。

    “行,那我就看着开了……诶,我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名字呢。”

    “他叫顾小楼。”

    “顾小楼……”常清廷咀嚼着这个名字,似笑非笑,“你跟我说他是你弟弟,又跟我爹说是你干儿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荣三鲤软绵绵地靠在顾小楼肩膀上,笑容狡黠,把玩着他白玉似的手指。

    “是什么关系重要吗?老人总觉得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就不这样认为。只要自己喜欢,管他的呢。”

    “好!”

    常清廷差点停车给她鼓掌,由衷地夸赞:“荣小姐不愧年纪轻轻就自己开了酒楼,果真爽言爽语,深得我意!”

    他玩过许多女人,最怕的就是“负责任”三个字,今天终于碰上一个理念相同的,兴致勃勃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车轮轧过路边的积水,溅起一大片肮脏的水花,令路人怨声载道。

    顾小楼看他这副欢欢喜喜的模样,实在好奇。

    那天他在他们手中吃了亏,不是恨得咬牙切齿么?怎么只不过上楼谈了一次,恨意化解就算了?还对三鲤如此打勤献趣,真是让人费解。

    三鲤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顾小楼忍不住低头看向荣三鲤,后者仍旧靠在他肩上,注意力已从他的手指转移到他的衣服纽扣上,漫不经心地玩弄着。

    从他的角度看去,荣三鲤的脸只有那么点儿大,两条眼线倒是又黑又长,跟以前在平州看过的狮子猫似的,打扮得可爱漂亮,实则心思让人捉摸不透。

    一路开车一路聊,常清廷的车载着他们穿过小半个城区,来到锦州最为繁华的地带。

    这里商铺林立,建筑物高大,据说最高的百货大楼里还装了美国运来的电梯,不用爬楼就能往返上下楼,非常神奇。

    永乐街上只有杂货店,这里却有占地几千平方的百货公司,店面装修得富丽堂皇,使那些人力车夫拉客的时候都不敢从门前过,生怕弄脏了他们的台阶。

    常清廷不是第一次来了,驾轻就熟地将车停在台阶下,便有门童过来帮忙泊车。

    他丢给他钥匙,领着二人往大厦里走,口中不无吹嘘之言。

    “这里是锦州……不对,是全国最时髦的地方!美国上周商店里摆出的新货,下周这里准能看到。无论是吃的、用的、穿的……对了,你吃过汉堡包么?里面有家店专门卖这个,据说是德国人最爱的食物,我带你去尝尝。”

    从几十文一杯的咖啡,变成德国来的汉堡包,可见常清廷对她已不是“街边看到的单纯姑娘”那么简单。

    荣三鲤对汉堡包没兴趣,但是为了让他出钱,表现得饶有兴致。

    “好啊,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她生得如此标志,笑起来明眸善睐,脸上笼罩着一层耀眼光辉似的。

    常清廷失神了几秒,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为她带路,同时右手悄悄托住她纤细的腰肢,不动声色地揩了把油。

    走在后面的顾小楼将他的小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眸光一沉,清清嗓子,指着一楼进门处手表店柜台里的手表不动了。

    二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常清廷问:“怎么了?”

    荣三鲤微微一笑,来到他身边。

    “我家小楼啊,打从十五岁时就想要一块进口手表。你看他长得这么好看,手腕上却总光秃秃的,多寒酸。可惜我没能力,开个店也是赔本店,哪里买得起手表,唉……”

    她说着眼神变得悲伤,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店员出来接待他们,问他们看中哪一款。

    顾小楼指着柜台里标价最高的手表一动不动,好似脚底生了根。

    常清廷偷偷瞥了眼价格,心惊肉跳,哪怕给他自己买也舍不得。

    可第一次带他们出来,怎么能小气?再者两人的好相貌已经把商场其他客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敢进这座商场买东西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要是不买,更是丢了大脸。

    常清廷咬咬牙关掏出银票,伸出的手有些颤抖。

    “给那块包起来。”

    店员才上班就做了笔大生意,连忙去找盒子。

    荣三鲤却说不要盒子,直接拿出来给顾小楼戴上,举着他的手端详。

    “小楼的手好看,手表也好看,真合适……清廷,多谢你呀。”

    常清廷花了自己几个月的潇洒钱换得一句谢谢,心里在滴血。然而钱都花了,派头定要做足,嘴角抽搐地说:

    “这点钱算什么,走,继续逛去。”

    很快,他就后悔说出这句话。

    荣三鲤没再打他,全程陪在他身边,清廷清廷叫得可亲热。每当顾小楼一停下脚步,又指着什么东西时,她必定开口帮腔,暗示他给他买。

    她的那张嘴不仅看起来漂亮,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不用什么污言秽语,偏偏就让他觉得不买下不来台。

    等到后面,常清廷一看顾小楼伸出手指腿就打颤,连忙以还有事的名义把他们带出商场。

    站在商场台阶上,顾小楼和荣三鲤手中拎满大包小包,全是高档货。

    她笑眯眯道:

    “清廷,今天真是多谢你呀,我们两个平时过年也舍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呢。”

    他强撑着露出笑容,“没事,一点零花钱而已。”

    “那我们去吃汉堡包吧,你不是说要带我们去吃吗?”

    常清廷荷包空空,再去买汉堡包只能当裤子,忙说:

    “我真的有急事要走,不去了,改天吧。”

    荣三鲤歪着头犹豫了会儿,才答应:“行,那你去吧。”

    他擦了把冷汗打算送他们回家,却见她亲热地勾住顾小楼的胳膊,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不过我跟小楼约好了今天一定要看场电影,既然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了。小楼,咱们看电影去。”

    说罢两人就走进了商场对面的大世界电影院。

    常清廷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潇洒的背影,满脸愕然。电影院外挂着一幅巨大的卷发红唇风情女郎画报,好似在嘲笑他被人耍了。

    难得出来一趟,荣三鲤和顾小楼先看了夜半歌声,又看了白蛇传,最后看了风云儿女,出来后把上午买的商品都退掉,花两块大洋吃了顿西餐,这才叫了一辆车,迎着夕阳回家去。

    锦鲤楼今天生意依旧不好,食客都去常家饭庄吃虾丸了,大堂里冷冷清清。

    黄老头一看见他们回来,就迎上来抱怨没生意,荣三鲤却只交待他一句,要是常家人来找她,无论何时都说她不在,就回房间洗脸了。

    顾小楼也换掉那一身洋气却别扭的衣服,穿回自己的长衫,下楼来看着对面的常家饭庄,冷哼一声。

    热闹去吧,今天常清廷花了得有几千大洋,不晓得他们要做几个月的生意才能赚回来。

    等常鲁易那个抠门鬼知道,还不晓得要怎么闹呢。

    常清廷比他预料中的还要愚蠢些,晚上来找荣三鲤,被告知不在就走了,翌日又早中晚连吃三次闭门羹,终于觉得不对劲,找到爹娘求助。

    常鲁易听完钱数都惊了,“你是不是被驴啃了脑子?为一个才认识的女人花几千大洋,你疯了!”

    常清廷很委屈,“不是你叫我跟她套关系吗?我带她去逛商场,总不能什么都不买啊。”

    “那也不能什么都买,她这是给你设仙人跳!”

    “仙人跳不是勒索吗?她又没强迫我,都是我自愿花的。”

    “你还好意思说!”

    常鲁易险些被自己儿子给气死,脱下鞋就往他身上抽,黄润芝心疼这唯一的儿子,用身体护住,常清廷忙往她怀里钻。

    “这能怪清廷吗?要怪也只怪骚狐狸不要脸,你别光在家里跳脚,有本事去把钱要回来。”

    “钱都进人家口袋了,怎么要?吃进去的东西能吐出来?”

    黄润芝说:“我不管,这几千大洋不能白给她,实在不行我们就去报警,看她一个外地人能怎么办!”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常鲁易看着对面已经打烊的锦鲤楼,下定决心明天再上门一趟,不行就报警抓她!

    美女是好,可再好也好不过钱……几千大洋呢,可以买套房子了,败家子!他得不吃不喝攒好久!

    雄鸡报晓,天色微明。

    黄老头夫妇早早来店里蒸粉皮,荣三鲤与顾小楼则在各自房间里睡着。

    紧闭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刘桂花握着一把香葱去开门,以为是起早的食客,没成想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诶,你不是那卖鱼的么?有事吗?”

    洗完脸,荣三鲤打开衣柜,打算挑选出门穿的衣服。

    这个房间除了面积稍大点以外,并没有比杂货间好多少。家具乏善可陈,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以及一套老掉漆的旧式梳妆台。

    幸好她出平州时,能卖的贵重物品都卖了,包括首饰和皮草,带来的只有两手提箱的衣服,放进衣柜里还空出一半位置。

    街上人多,东西买多了还得自己搬,容易弄脏衣服。

    她把昨天的白色呢大衣挂进去,取出一件墨绿色的小短袄,配上呢料长裤和小皮靴,及肩的长发梳成中分,低低地盘在脑后。

    站在梳妆镜前,她端详自己。长途跋涉后脸色苍白,看起来太素净了些,就打开梳妆盒,捏着炭笔描出两道弯弯细细的柳叶眉,又往唇上抹了点丹琪唇膏,这才拎起包,打开门走出去。

    走到大堂时,顾小楼追上来。

    “三鲤,你不吃早饭了?”

    “既然要开酒楼,总得了解了解这边人的口味,你也别吃了,咱们一起上街吃好吃的去。”

    荣三鲤说完就挽住他的胳膊,踩着小皮靴往外走。

    一出门就是繁华热闹的街,人来人往,有穿绫罗绸缎的,也有满身烂补丁的。

    顾小楼与她靠得这样近,很不好意思,走了一段后见她挺胸抬头,眼睛只顾瞟周围的店铺,僵硬的身躯便也逐渐自然起来,指着一家包子铺问:

    “在这里吃怎么样?”

    包子铺是家极小的店面,小到门脸只有牌匾那么宽,匾上写了一行字“老张包子”。

    笼屉一打开,热腾腾的香味就冲了出来,油条还在锅里噼里啪啦的炸着。

    荣三鲤看了几眼,摇摇头。

    “包子哪儿都有,要吃就吃点特色的……你看那儿。”

    她无意间看见常家饭庄外支着个小摊,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在里面忙活,热气一阵阵地往外冒,不知道卖得是什么,只看得见热气当中时常有青花瓷大碗一闪而过,摊位前已经等着好几个食客。

    顾小楼皱眉,“他们连个店面都没有,东西都是露天摆放的,卫生吗?万一吃坏肚子怎么办?”

    “别人都不吃坏肚子就我们吃坏?没那么娇气。”

    “可是……”

    “别可是了,排队去。”

    她下了令,顾小楼只好照做,不情不愿地站到食客身后。

    荣三鲤则等在旁边,时不时扭头看一眼,将街上的热闹尽收于眼底,大脑不停转动着。

    其实租下店铺后,她手里还有一笔相当丰厚的资产,哪怕月月赔本也能支撑好几年。

    不过有谁开店是冲着赔本去的呢?要想把生意做好,在这条街上立足,就必须动脑筋。

    食客拿到东西从她面前经过,她这才发现碗里装得是粉皮,汤上飘着一层红油,配翠绿的葱花,煞是好看。

    食客们一拿到手,就端进常家饭庄里吃了,而摊位前并无座位,卖粉皮的老头应该与常鲁易达成过什么协议,大家配合一起赚钱。

    等了一会儿,轮到顾小楼。

    “两碗粉皮。”

    收钱的老婆子转告给做粉皮的老头,一碗两张粉皮,老头往汤里下了四张,一边用汤勺将黏连处搅开,一边朝二人投去奇怪的目光。

    顾小楼在街上要过饭,最讨厌别人看自己,尤其是陌生人,总会令他想起不堪的过往,当即把头扭向一边。

    荣三鲤却笑了笑,走到他身边,冲两位老人说:

    “你们的生意可真好,是老手艺吧。”

    老婆子很热情。

    “是啊,都卖了十多年了,大家都喜欢这个味道,天不亮就有人来买,喝完一碗热乎乎的汤再去干活,别提多舒服了……不怕你说我吹牛,这整个锦州城啊,也没有第二家比得过我们。”

    荣三鲤哟了声,朝锅里看。

    “这么好的东西,那我必须得尝尝了。”

    老头忽然将盖子盖上,原来说话时粉皮已经盛了出来,正在往里加料呢。

    “你吃不吃辣?”

    “吃。”

    他朝碗里豪爽地洒了两大把辣椒粉,分量似乎比先前的多许多,嘴里说:

    “你就是对面新来的掌柜是不是?”

    “是,我们见过?”

    他笑得脸上皱纹愈发深刻,“昨天你们下车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做生意,正好看见了。”

    “以后大家都在同一条街上做生意,多多照顾呀。”

    荣三鲤客气道。

    老头点头,把加好料的粉皮递给她,满满当当地两大碗。

    “进后面的店里吃去,酒楼早上不做生意,桌椅随便用。”

    荣三鲤刚要接过来,就被顾小楼抢先一步。

    粉皮两个铜板一碗,他已经放了四个铜板在柜台上,端着粉皮就朝酒楼里走,荣三鲤冲二老笑笑,也跟了进去。

    如老头所说,店里早上果然不做生意,坐在里面的都是吃粉皮的,满屋子飘着香菜味儿。

    由于不赚钱,杂役也不伺候人,长凳自己翻,筷子自己拿,没免费茶水,桌上还有些昨晚剩下没擦干净的油腻。

    顾小楼皱眉看着眼前的桌子,碰都不想碰。

    “这是出来做生意的态度么?咱们回家吃吧。”

    荣三鲤没说话,也没动。

    他看她的意思是要在这里吃定了,只好用袖子擦干净长凳,陪着她坐下。

    “生意能做到现在,说明人家有自己的本事,别只看缺点不看优点。”

    荣三鲤拿着筷子,认真看这碗飘满红油的粉皮,只见其晶莹剔透,薄如窗纸,却又张张分明,不带一点破损。

    汤水因辣椒粉变得红通通,上面飘满油,却一点也不显得腻,葱花和香菜新鲜饱满,颜色如此分明,看得人食指大动。

    不说别的,光这卖相,就比她以前吃得好许多。

    顾小楼不像她似的有耐心欣赏,夹起一片白玉似的粉皮就往嘴里塞,没成想粉皮竟是那么烫,汤水又辣,他呛住了,咳得满面通红,肺管子都差点吐出来。

    荣三鲤忙给他拍背,掏出手帕帮他擦掉嘴角的红油。

    顾小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从额头到脖子的皮肤都泛出一层粉红色,眼睛里满是泪水,蒙了一层雾似的,模样看起来十分可怜。

    其他吃粉皮的人看见了,见怪不怪,还笑话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粉皮也是一样啊。你看汤上飘得油这么厚,又是刚出锅的,一时半会儿能入嘴吗?年轻人,还得学着点啊。”

    顾小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洋相,本就很不好意思,还被他这样一番调侃,就将气发在粉皮上。

    “什么破东西,我不稀得吃。”

    荣三鲤笑而不语,拿起那双涂了黑漆的竹筷子,夹起一块粉皮吹凉,然后送到他嘴边。

    顾小楼惊讶,“做什么?”

    “吃呀,张嘴。”

    她将粉皮往前递了递,几乎碰到他的嘴唇了。

    顾小楼受宠若惊,连谢谢都忘了说,呆呆地把那块粉皮吃进去。

    等他咀嚼下咽后,荣三鲤才问:“味道如何?”

    味道如何?

    他只顾着开心了,哪里还记得住味道?

    顾小楼从小父母双亡,自懂事起就在街头流浪,从来没人给过他好脸色,活得比流浪狗还不如。

    直到十三岁那年,他被恰巧上街的荣三鲤捡回家,对方给他东西吃,给他衣服穿,给他床睡,让他变成了一个正常人。

    从那时开始,他就在心里发誓,别说给她当义子,当孙子都行。

    荣家被灭门,荣三鲤要报仇,找祖父的老部下成立荣门,他不顾性命,义无反顾地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