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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皆是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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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们一声不吭, 悄悄地退到了后面,在南氏的正房里聚集, 却连一丝多余的动作也不敢再有。

    梁家上下一直都知道皇帝的权威,荣华富贵都是他给的,这是多大的威能?皇帝对梁家不错,以致梁家上下对皇帝的敬畏,更多是一种“与有荣焉”。

    直到他杀人给你看。

    没有人敢再喊“你去给宫里说, 叫宫里评评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嘱咐过,这次行刑的场面极其血腥。至少梁玉知道, 乡下殴斗的时候一个打不好,一棍下去没见到血人却打死了的事是有的。但是今天, 偏偏要打得鲜血淋漓, 明明是钝器的棍子,在行刑者的手上玩出了花样,将人打得血肉横飞, 棍子落在人身上,再抬起来能揭起一层皮肉, 受刑者哭号诅咒许久之后才断气。

    南氏受到了一些惊吓, 倒比儿媳妇们要好些,骂一声:“掐尖好强嚼舌头的时候不是忒能讲吗?现在咋了?哑巴了?”

    骂了骂人,她的惧意去了一些, 声音没那么抖了, 觉得心态平和了不少, 于是接着骂:“要啊!要啊!接着要啊!这也想要, 那也想要,你们咋不讨饭去?!!老大家的,你是不是也想要进宫去耍耍的?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没问到梁四嫂,四个儿媳妇儿就都跪地求饶了。

    南氏还不肯罢休:“他娘的!一个个都反了营了你们!老娘跟前你们要管事儿了,你们是不是要把我也管起来?是不是要去替圣人把宫里也管一管啊?滚你娘的!都他娘的给我滚回老家去,老梁家要不起你们这群能人!”

    梁玉没接话,看来母亲对嫂子们近来的行为也不大满意。一个天上只能一个太阳,一个家里也是这样。前头说话算数的是梁满仓,后面说话算数的就得是南氏。南氏肯让女儿代管家务,那是她的权利,儿媳妇要分权,那就是挑战婆婆的权威。一个小小的家庭,因为骤然富贵,所有的毛病都被放大了。

    南氏骂得儿媳妇们叩头不止,求饶的话也不会讲了,梁大嫂只恨自己鬼迷心窍,明明知道婆婆是个多厉害的人,之前还敢觉得有自己说话的份儿了。南氏毕竟有了年纪身体不大好,骂了这两段,开始喘起来,梁玉赶紧给她捶背,叫人拿茶来,又说:“阿娘……”

    “还有你,她们这么作,你就忍着啊?你刀呢?”

    梁玉低头不语,随她骂。南氏也骂得差不多了,最后以骂儿媳妇收尾:“行了,这下好了,都他娘的什么也不用显摆了。你再显摆你那官衣呀?!都是叫你说没的!都给我滚回屋去!再他娘的掐尖好强,都休了!叫她真要饭去!她就能天天要要要了!”

    四个儿媳妇齐齐一震,哭也不敢哭,拱肩缩背乖乖回房去了。留下南氏低声对梁玉道:“玉啊,这事儿大不大?”

    梁玉看了吕娘子一眼,低声道:“应该不大吧?”

    南氏拍着胸口说:“现在能跟你说这个话啦,我心里慌得紧。”

    梁玉道:“别担心,我等两天收拾一下就去宫里瞅瞅。”

    南氏流泪道:“还是丢丑了,还是没给金做成脸。搁乡下,这是叫女婿打上门呀。没脸呀。”

    梁玉道:“可不敢这么说,那是徐国夫人的女婿。”

    南氏流泪淌得更凶了,她好好养大的一个闺女,这就不是亲戚了。怨谁呢?没得怨,梁家有这一切,不都是皇帝赏的吗?

    南氏道:“就盼你爹能撑得住呀。”

    梁玉道:“会的,会的。别小瞧了爹。”

    “他?呸!他先扯篇字儿出来再说吧,”拉着梁玉的手,接着流眼泪,“一家子老少爷们惹祸招灾,叫你一个姑娘家去给人陪笑脸道不是。”

    梁玉又劝了南氏一阵,哄她去拜菩萨,才与吕娘子安静回到了自己的小院。整个梁家此时都是安静的,她的房里,阿蛮、安儿等都安静立着,等她的反应。梁玉问吕娘子:“吕师,今天这事,你怎么看?”

    吕娘子先前估计错了,此时就更要表现,她将事情又想了一遍,说:“府上还是有圣眷的。”

    “这个我知道,还能叫进宫去说说话,没有断了路。”

    “不,三娘,我是说,您以为圣人就能随便杖毙一个人了吗?杀人不依法而办,便是圣人,也要被念叨的。”

    梁玉嗤笑一声:“那又怎样?不还是一次打死了俩吗?”

    吕娘子道:“圣人担着这个事,为的是给府上一个教训,足见并没有厌弃府上。恰恰相反,他想调♂教府上。圣人还是心疼太子的。”她想说的是,皇帝只是没厌弃梁玉。梁满仓已经令圣人不痛快了,梁婕妤的父亲是没有凌贤妃亲爹那样的面子,让皇帝能稍忍一、二的。

    “他还是不痛快了,这样不好,”梁玉冷静地下了个判断,“我还得进宫。”她的判断与吕娘子差不多,自己还不算太讨皇帝的厌,但是梁满仓父子,那是得洗心革面。这件事情也给她提了个醒,什么事情都有代价,且皇帝地位之高、手里的权柄之大,使他的行为是绝难被普通人预测的。引皇帝入局,是柄双刃剑。更别说这次还不是她的设计,完全是巧遇上了御史对梁满仓的行为看不下去了。

    【还得多下苦功夫!不能把圣人当傻子呀!我之前太轻狂了!得亏是圣人没想跟我计较。还有这些官儿,也不能小瞧了!一个个大活人,哪能什么事都照我想的来?】梁玉很快调整了策略。

    吕娘子笑道:“这是当然。总要看看婕妤,令她不要太担心。也见见太子,开解开解他。”太子那里,必然能有一些关于这个御史的消息。

    梁玉道:“那行吧,我去看看爹和哥哥们。一旦进宫,必然是要问起的。”

    两人去了梁满仓那里,他正在那个装饰功能很强的书房里,自己独坐一案,下面排了两排四张书案,坐着他四个被免了官的儿子,父子五人一起握着笔在写。宋果在一旁另有一案,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看了很久也没有翻开一页——气的。

    梁满仓越写头上汗越多,字没写两个,汗冒了一头,抬起头来问:“小宋郎君,敢字儿怎么写?”

    父子四人受到的惊吓比女眷也少不到哪里去,人是在他们眼前打死的,死之前的诅咒是咒的梁满仓,梁满仓现在手还有些抖。一点停顿没打,尸首拖出去,梁满仓就带着儿子们开始写观后感。宋果、宋义都被拉了过来,宋义无奈地道:“这是要梁翁自己写的,梁翁真当圣人看不出来?您这是要欺君呐?!”

    这种文章也不是非得当事人自己写,但是圣人明显是要给梁家一个教训,宋义也乐得配合。梁满仓这些日子以来作的妖也不算少了,劝人劝得宋义身心俱疲,把个宋果扔在那里指导梁满仓父子写悔过书。宋义自己跑了,他也有事要做——给宋奇写信,问问梁府这还怎么呆?

    不是梁府现在完蛋了得跑路,他得问问,这以后怎么办?!梁满仓是真的死不开窍!宋义快要佩服死宋奇了,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让几个学生在底下写大字,自己在上面笔走龙蛇飞草书。

    梁玉往书房一转,叹了口气,还是跟梁满仓说了一句:“要是进宫,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梁满仓悔不当初!那么多钱拿着,有官儿做着,出去也体面,明明自己也说“京城跟乡下不一样”可了劲儿的吃喝玩乐,怎么享受的时候说不一样,守规矩的时候就忘了呢?还当是在自家场院里瞎说呢?

    程为一跟梁玉说的话,梁满仓也都听到了,圣人对他不满了,圣人只要他跟刚进京时那样老实就好!

    得嘞,咱就这样干吧。

    是以梁满仓什么都没说:“就跟圣人说,咱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行吧,可算是老实了。梁玉点点头:“那行,那爹你……慢慢……还写?”

    “写写写!你去忙你的去吧。”梁满仓心里憋屈。

    梁玉心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这雷劈得有点狠。梁玉轻声道:“阿爹,别害怕。不到怕的时候,杀鸡儆猴儿呢。只要咱别再犯事儿,就不会当着您的面再杀咱家的人。”

    梁满仓手一抖,笔落在纸上,点出一个大墨团来。他惊骇地看着女儿。梁玉道:“我想了想,好歹没当您的面杀个咱家的人给咱长记性。又或者叫您自己去治自己的儿孙。书里这样的事也不算没有。”

    宋果把没翻页的书又合上了,叹气道:“梁翁,三娘说的是。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梁翁,府上还要多读书呀。”

    梁满仓看了一眼儿孙,见他们也都吓着了,赶紧抓起了笔:“行,行。你去吧。我接着写。”

    吕娘子心中何其诧异?离了书房问道:“三娘何时读的书?我怎么不知道?”

    “我编的。”梁玉没好气地道。

    吕娘子以手加额,笑道:“三娘,你真是宝贝。昔年汉文帝的舅舅薄昭犯法,太后还在,他不好杀舅舅,就派百官日夜往薄府哭丧,薄昭只得自杀。”

    梁玉道:“回来叫宋先生把这个讲给他们听!”

    “好。”

    “接下来接书就讲这个!咋忘了讲了呢?!他娘的,天天灌黄汤!就知道学吃喝嫖赌,正经保命的东西都没学着。”

    阿蛮识机,接口道:“奴这就去说与宋先生。”

    梁玉大大地喘了口气,对吕娘子道:“过两天再参一本,我得叫彻底他们学乖!咳,有点难办哈,人家不听咱的。”

    吕娘子苦笑道:“是我失算,以府上这样的情形,本也就应该会有御史要参的。如今不宜再动啦,钻营的小人最会见风使舵,能看得出来圣人只是要教训一下府上。再者,我怕令尊经不起另一场惊吓了。要吓,也要再等几天。三娘,可以准备进宫了。”

    “好。”

    阿蛮跑了回来:“都跟宋先生说好了,宋先生答应了,叫跟三娘说,是他的疏忽,他已经讲去了。我看,宋先生好像送了封信出去,是叫他带过来的小幺儿送出去的。”

    “这得跟宋郎君诉苦了吧?嗐,这叫什么事儿?”梁玉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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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自己院子里,安儿又领着王管事来了:“三娘,好生奇怪,外面有一张帖子送了来。还是上回的袁府。”

    梁玉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喝,人跳了起来:“人呢?帖呢?”

    袁家还是派了几个妇人来,梁府青石地上的血水还没干,她们已经到了梁玉面前。梁玉是在南氏的正房里,陪在南氏身边的。袁府的妇人端正行礼:“老夫人遣妾等来见府上夫人、小娘子。”

    递的是刘夫人的帖子,直接给的南氏,上面写的是,袁府里办个小小的宴会,理由里家里之前酿的酒熟了。邀请南氏母女俩去赴宴。南氏很惊讶:“这是怎么回事?”

    梁玉心道,这八成是上回的谢礼。便低声说:“就是上回,圣人问起来老夫人,叫我去袁府谢谢老夫人指点。”

    南氏想了一想,道:“那你就去。我……就不去了吧。”

    梁玉笑道:“是写咱俩的,咋好不去呢?”

    “那……就去?”

    “我陪您。”

    刘夫人的小小宴会,恐怕不会太大,但是也不会很小,应该还有几个别的客人。如果没猜错的话,这跟梁玉才到吴裁缝那儿当学徒是一样一样的,当时张五娘排挤她,城里出身的一开始就不跟她玩。当然,后来她把张五娘给整了,再新来学徒,就得看她的脸子了。她和气,新人就不会被排挤。

    梁玉琢磨了一下,问吕娘子两句,就劝南氏同去。

    刘夫人是善意的,肯定会挑选陪客,南氏虽然土气,也不傻不作,凭啥不一起露个脸呢?刘夫人肯提两个人,就是说,这是可以的。

    看了看日期,是在三日之后,梁玉便说:“请上覆夫人,届时必去的。”吕娘子做这些接待也是驾轻就熟,妥帖地处置完,便回来给母女二人挑衣服、首饰,安排跟随的人——她这回不打算跟过去,都得安排好了。

    梁玉将这些事情交给她,自己开始准备进宫,她得先做个计划。进了宫,多半是还能见到桓琚的,也许桓琚就等着她带梁家的消息进去呢。正好还能告诉皇帝,袁家下了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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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收拾妥帖,第二天就去宫了。

    照例是先见梁婕妤,梁婕妤此时已经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妹妹之后关切地问:“吓得怎么样了?”

    梁玉原想着怎怎么安慰她,听了这一问,松了一口气:“抱着个笔在那儿扯呢!说是比拿锄头还费劲。”

    “该!”梁婕妤恨铁不成钢,“怎么就这么不着调儿了?你劝了没?”

    “也得肯听呀!”

    梁婕妤回过味儿来:“那是,当老子的如今抖了,怎么也不能听闺女的了。他一年能打两千斤粮食的时候,你一年能挣几千个钱,那他能听你多说几句。如今他是做官儿,你又不能给官儿,你当然就劝不动啦。”

    梁玉也笑了:“不说这个啦,闹心。现在没官儿了,老实了。我看挺好的。”

    梁婕妤低声说:“圣人来了一回,跟我说,约束家里。就又走了。圣人已是不满啦。”

    “那也不是对三郎。”

    梁婕妤道:“三郎的日子也不是那么痛快的。”说着,往昭庆殿方向指了一指。

    梁玉冷笑道:“她还没死心呐!”

    梁婕妤摇摇头,又说:“三郎来看我,还劝我来着。我说,我比他在宫里还多住了二年呢,道理我都明白,我并没有很担心。你……怕得再求见圣人,好好说话,不敢使性子。唉……”

    梁婕妤有许多话想跟妹妹讲,想说,家里但凡有个能顶用的男人,都不用妹妹这么辛苦。梁家的男丁如果能做脸,何必要一个女孩子出来闯荡?最后说:“我原想,我苦了这快二十年,好容易家里也算能过得好些了,我没享过的福好叫你享一享。正是该在家做娇姑娘的年纪呐,最好的年纪。谁知道这些又压在你身上了。”

    梁玉拍拍她的手:“我都明白的,放心吧。”

    梁婕妤握着妹妹的手,憋了半天,憋了一句:“也别太装憨。圣人不傻。”

    梁玉深吸一口气:“我理会的。”圣人当然不傻,不过,他有一个毛病,没咋把女人放眼里。如果他真拿出看萧司空的眼神看女人,御史台嫌犯“自杀”,凌贤妃就得有嫌疑。

    所以,还是有机会的。当然,跟桓琚说话也是有技巧的,跟所有人说话都有一个共同的技巧——不能只想着自己,得为对方着想。是真为对方着想,而不是“我觉得他得这样想,我这样说就行”。

    带着姐姐的忠告,梁玉又去求见桓琚。

    桓琚此时正在两仪殿,尚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没有皇帝放下手上的事情赶过去见一个臣女的,顺口便叫她过去。李吉陪梁玉到了两仪殿外,低声道:“三姨仔细些,奴婢在外面等着您。要是有会事儿,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子殿下?”

    梁玉道:“一定不要叫他来。”本来是梁家的事情,叫太子来干嘛?

    拾级而上,梁玉进了两仪殿,桓琚在正中宝座上端坐,下面站着几个人,梁玉边走边用眼睛扫过,心道:她怎么也来了。

    一面走到桓琚面前,老实舞拜。

    【梁家总算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人了,】桓琚心里感叹,【三姨固然很好,提她上来却是无奈之举。梁满父子但有一人可用,我何至于此?不伦不类呐。】按正规套路,是该给太子的外祖父、舅舅之类的正式官做,以显荣耀。如果父兄有面子,再对姑娘另眼相待一点,这才是正常的套路。不理人家父兄,专对一个小姨子青眼有加,桓琚也觉得怪寒碜的。

    梁玉今天打扮得也齐整,也不浓妆艳抹,也没插满头首饰,行礼也越发从容柔缓。桓琚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一些:“起来吧。”

    梁玉站起来,往一旁站了站,与对面的大长公主站了对称——大长公主的脸色可不怎么好呀。梁玉对大长公主倾倾身子,又站直了,权作打了招呼。

    大长公主也匆匆点头,她是来请罪的。梁家没有被蜂涌而上的弹劾给淹了,一则皇帝没想真办梁家,二则是大家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情吸引过去了。这就是大长公主被弹劾,还是那个冯迁,他弹的是大长公主在京城驾车狂奔、大长公主的卫队纵马驰骋。

    大长公主是去抓儿子回家审(打)的,这件事情没什么不能讲的,亲妈要打儿子,打死都不用抵命。然而萧度的事情有隐情,大长公主得先瞒下来,无论是萧度和凌珍珍看对眼还是萧度轻狂作弄袁樵都不适宜宣扬。所以,她只能认一个“无故”在京城的街头狂奔。

    不是什么大罪名,大长公主还是进宫来认个错,她不想让人把注意力放在自家身上。

    照惯例,公主们干这些事情很容易得到原谅,比起试图造反这都是毛毛雨。只要认错态度良好,都会被皇帝原谅。

    这一次却有又有所不同,桓琚非常严肃地告诉大长公主,希望她能带头遵纪守法,所以罚了她的俸,还罚她闭门思过。

    大长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梁玉来的时候,正是大长公主被宣判完的时候,所以脸色很难看。想到自家的一地鸡毛,大长公主按下了与侄子争辩的想法,发誓回去再打儿子一顿,然后掐死凌家。一旁站着的是萧司空,参了大长公主,他也跟着过来了。萧司空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先是挑了梁家,接着挑了公主,难道是凌贤妃要做什么了吗?

    冯迁不至于是凌贤妃的人,这一点萧司空可以肯定,但是皇帝惩罚大长公主,这笔账还是要往凌贤妃头上记一记的。背后撺掇的人,必是凌贤妃了。

    夫妇二人又想到一起去了,原本凌家在他们眼里不算个对手,也不是非得死掐不可的,压到凌贤妃的儿子上不了位,这一页算揭过去了。现在不一样了,不掐死不行!

    再看梁玉来了,得,又是一个请罪的。萧司空还有心再多留一会儿,或许能帮她说句话,他是不大放心梁家的。但是大长公主急着回去把自家麻烦给收拾了,给他使眼色,萧司空想了一下,桓琚总不至于跟个小姑娘怄气,便与大长公主一起叩头谢罪,而后离开。

    夫妇二人连袂而去,听到背后桓琚问梁玉:“梁满在干什么?”

    梁玉道:“带着哥哥们写悔过书。”

    里面再说什么,就听不清了,大长公主夫妇越走越远,大长公主道:“你把大郎调回京里来吧?身边不能没个帮手,三郎这个小东西现在是不顶用了!”二人的长子、次子都在外地做官,长子四十上下,颇有乃父风范,官声也不错,断不至于像萧度一样不可靠!

    萧司空想了一下,道:“好。”又往殿里看了一眼。

    大长公主知道丈夫的心思,安慰说:“不用担心。梁家本就没什么要紧,是赏是罚,是恩是威,都无关大局。先看凌氏!”

    萧司空“唔”了一声,送大长公主回家,自去政事堂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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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两个走了,梁玉看到他两个谢罪,心道,圣人这是开始朝他们下黑手了吧?

    桓琚又问:“梁满说了什么?”

    梁玉道:“说再也不敢了。”

    桓琚嗤笑一声:“他还知道怕?!你也不劝劝他!”

    梁玉老老实实站着听着,这话就不回答了,怕不怕的,您心里还没数吗?

    桓琚将梁满仓又骂了一通:“他毫无自知之明!他忘本了!他骨头就这么轻吗?!”骂了好一阵儿,也不见梁玉说话,低头站在一边,又有点觉得自己对个小姑娘说话是有点重了,“不是说你。你这几天干什么呢?”

    “去了珍珍家。”

    “哦?”桓琚的声音明显轻松快意了不少,“都做什么啦?”

    “跟珍珍打听些京里的去处,她给我写了张单子,都是些地名,”梁玉报了几个地方,“又在她家里玩了几局,赢了点。”

    桓琚笑道:“不错,多听听经有好处。你的运气总是那么好,拜拜神仙,保佑你常有好运气吧。你的父兄要是有你这么明白事理就好了。”

    梁玉道:“他们做错了事儿,我不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我是做过学徒的,平日里就是与人打交道,他们一年四季弯着腰,看土的时候比看人的时间多。阿爹看了小六十年的黄土……”

    桓琚摆摆手:“不能再让你说下去啦,你再说下去,我都要觉得是自己错了。”

    梁玉轻笑一声,又收住了:“您没错呀,恨铁不成钢罢了。又不是没给先生教,自己学走了褶子,怪谁?只能怪自己。”

    桓琚听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用这么老成的口气说话,也是新鲜,又觉得她说得确实在理,也确是自己的心情。不由与她多说两句:“哦?先生很好?”

    “嗐,咱家遇到的几个先生学问都挺好的,就是有点儿可惜啦。这么有本事的人,家里把人气得够呛。”

    “是吗?都是什么人?”

    “宋郎君走的时候,我就说,您有本事,再给两个有本事的人接着教呗。宋郎君央不过,就荐了两个先生来。”

    “哦?他都不曾给我荐人,倒给你荐了人了?我看也没什么本事,宋奇在的时候,你家里倒好,他们,不行。”

    梁玉道:“那不一样,宋郎君是您派的人,一样的道理,您派人讲,家里就听,别人哪怕说一样的话,也不大听得进去。真不是人家没本事。”

    “这话通透呀。他们比宋奇如何?”桓琚忽然想起来了,就是这个小姑娘说过“用功不如用过”,她看人也是有一套的。再想起来,她说那个女先生“没听她说过别人不好,可见她为人也坏不到哪里去”,想想梁玉也没说过别人不好,可见为人也是不错的。

    “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要是家里肯听他们的,那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丢人。”

    桓琚就说:“那就召来见一见吧。”

    宋义、宋果便得了平生第一次面圣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