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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火火火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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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二三四五六七, 马兰开花三十二  歇下来,萧静然和相熟的朋友们坐一桌。

    她是今天的寿星,话题都围着她转。

    “我说你呀, 气色越来越好了,以前上学的时候皮肤就好,这么多年了,还是跟个小姑娘一样!”

    “那不是日子过得好啊,省心, 人不烦当然就年轻。”

    “我看你都不用护肤品吧……”

    萧静然忙嗔道:“你们少拿我取笑啊, 这帮人!年轻什么年轻, 都一把年纪了。”

    “哪呢,你跟你儿子站在一起,就像姐弟俩, 不说谁知道是妈妈跟儿子!”

    满桌都笑。

    萧静然也乐:“你这话说得,再说我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话题顺着这, 些微一转就聊到陈就身上。

    有位道:“你有福气的嘞,你家陈就真是好啊, 我越看他越喜欢,真恨不得带回我家去。”

    萧静然乐得合不拢嘴:“哎哟,我儿子跟个闷葫芦似得, 我还羡慕你家那个活气呢,你赶紧带走带走!”

    “我是想, 怕你舍不得!”

    “不能!我正好偷几天懒, 度假呀旅游呀, 也出去玩去……”

    说说笑笑,另一个厅来人叫:“切蛋糕了,寿星呢?寿星在哪?”

    一听,挨个起身,众星拱月般围着萧静然往隔壁去。

    服务生推进来一个巨大的蛋糕,陈文席和陈就站到萧静然身边,她说:“一把年纪了就不唱生日歌了。”

    他们便只陪她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朋友送的礼物早就归置在厅里一侧,切完蛋糕才到父子俩的重头戏。

    陈文席送了她一对手镯,金贵得很。在朋友们打趣的羡慕声中,萧静然让陈文席给她戴在手腕上。

    陈就的礼物盒稍大些,拆开一看,是一条吊坠项链。

    他一个半大男孩,买也买不起多贵的东西,况且谁没见过首饰,贵重的是这份心意。

    在场女眷个个都夸。

    “陈就真懂事。”

    “陈太太好福气!”

    “这孩子好,有出息,还孝顺……”

    萧静然眼睛弯得只剩一条缝,陈文席带着褶的脸上也露出笑意。

    祝完寿,席间继续。

    陈就被陈文席带着去和他的朋友说话,萧静然让服务生帮自己把首饰盒收到一旁,盒子递过去,停顿了一下。

    服务生问:“您怎么了?”

    “没事。”萧静然噙着笑,松了手,让他把空盒子拿走。

    还以为陈就给她买了什么大物件,那天拎个那么大的袋子回家。

    摸摸脖颈上的吊坠,萧静然略觉奇怪,但没多想,转身继续招呼朋友。

    酒过三巡,气氛正好。

    陈就端着饮料,跟着他爸给一众叔叔伯伯敬酒。萧静然从隔壁厅过来,看他们有说有笑,陪着聊了一会儿,拍一下陈就的肩,叮嘱:“不能喝酒啊。”

    陈就脸热得有些红,揽了揽她的腰,“妈你去休息吧,多吃点。”

    萧静然笑着走开,他们一帮大老爷们闹哄哄,她绕一圈,经过陈就的座位,见他挂在凳子上的外套堪堪落地,拿起来,边理边朝放置物品的桌走。

    折起来前随手摸了一下口袋,一边没东西,另一边摸到一张纸。

    萧静然顺手拿出来,一看,愣了愣。

    是张购买小提琴的小票,花了三千多块钱。

    ……

    电影散场十点多,冬稚三人在街上逛了一会儿。

    温岑请喝奶茶,虽然两个女生,一个说不用,一个想喝又担心会胖,还是一人被塞了一杯。

    “暖手也好嘛。”他说。

    冷风吹得人清醒许多。苗菁和他俩不走一个方向,挑了个折中的地打车。

    “我坐出租回去。”她道,“温岑你陪冬稚走一段呗?有点晚了。”

    冬稚刚说不用,温岑笑嘻嘻应下:“好,你回去吧。”

    出租载走一个,温岑二话不说接过她的车把手,“行了,别看了,走吧。”

    她犹豫:“我可以自己骑车回去的,你要不回家吧,等会太晚了……”

    “没事。”温岑说着啧了声,“苗菁不用送,你也不让送,在你俩这我怎么这么不像个男的。”

    冬稚没办法,在他的催促中,坐上车后座。

    温岑骑了一会儿,刚过路口,忽然停下。

    “怎么了?”

    “戴着手套不太方便。”

    他用脚撑着地,冬稚怕不稳,从车上下来。

    温岑把手套摘了,要摸兜,想起穿的这件是没口袋的外套。

    冬稚伸手:“给我吧,我帮你拿。”

    他应了声,顺手塞给她。

    冬稚把手套撞进口袋,重新坐上车。温岑这回骑得不快,因为速度慢,风刮在脸上也没那么疼。

    仍旧送到她家附近的路口,冬稚道了谢,从温岑手里接过自行车把手。

    “你打车回去吗?”

    他说:“我去搭末班公交。”摆摆手,和她往反方向走。

    冬稚骑上车,不远一段路,很快就到家门口。

    刚推着车进院子里,手机响。拿出来一看,温岑打来电话。

    她边停车边接,“喂?”

    “我手套是不是落在你那了?”

    “啊。”冬稚这才想起来,摸摸兜,“是在我这。”

    “你明天……算了。我没走多远,现在来拿,你方便走出来吗?”

    冬稚想了想,说好,“你到刚刚的路口等我,我马上来。”

    挂电话,先进屋放下东西,冬稚正要出门,手机又响。

    以为是温岑的电话,结果是陈就。

    一接听,他就问:“你睡了么?”

    冬稚说:“没有。”

    “你到小门这里来!”

    小门,是从陈就家后厨旁直通她家院子的那扇门。

    冬稚犹豫:“我……”

    “快点,我现在下楼了!”

    过去就几步路,冬稚只好先去找他。

    到门边,站在阶下的石板上,敲了敲铁门,就听响起拧锁的声音,门从里边打开。

    陈就扬着笑脸:“冬稚。”

    “嗯。你找我什么事?”

    “这个。”他拎起手里的东西。

    “这是?”

    “我……”

    话没说完,直接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你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两人不及防被吓得一怔。

    陈就回头,脸色登时微变,“妈……”

    萧静然铁青着脸,早就等候多时。

    ……

    陈家客厅里,灯火通明。

    还没回家的帮佣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冬勤嫂被叫来时一头雾水,萧静然狠狠骂了几句才慢慢咂摸过味儿来。

    见冬稚垂头不语,冬勤嫂气不打一处来,上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她背上。

    冬稚脚下踉跄一步,站稳,背后接连又是许多下。

    “勤嫂!”陈就提步就要过去拦,萧静然扯住他,“没你什么事!”

    他挣了挣,萧静然死死拉住他,狠力往后一拽,“站着不许动!”

    冬勤嫂边打边骂:“你长本事了?!”

    “……”

    “你敢撺掇着少爷给你买小提琴?这么贵重的东西你也敢?”

    “……”

    “我让你小提琴!小提琴!就知道小提琴!”

    冬稚被打得站不稳,忍不住辩解:“我没叫谁给我买……”

    “你是没叫谁!你没叫我儿子都巴巴得给你买琴,给他的钱全买东西送你了,你要是开口了还得了?!”萧静然气得不行,转脸叱骂冬勤嫂,“勤嫂,我们家待你们可不薄,从我公公那辈开始这么多年了,没得现在这样打我儿子主意!你们要是这样,那真是好心没好报,我可不敢再留你们了!”

    冬勤嫂连连赔不是,说着,又动手打冬稚。

    陈就看不下去,“勤嫂你别打了!跟她没关系!”他扯萧静然的胳膊,“妈!冬稚真的没叫我给她买东西,她根本不知道,是我自己想给她买……”

    “闭嘴!”萧静然气过头,没忍住打他一下,“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不听话了是吧?为了外人跟我顶嘴?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是不是?”

    “妈——”

    “你想气死我你就说!”萧静然眼圈红了,眼泪要流不流。

    陈就左不是右也不是,“我没有,妈你别哭……”

    萧静然指着沙发上的琴,对一旁的帮佣说:“明天让人拿小票去把这东西退了!”

    “妈,你别——”

    “这个家我和你爸说了算!”萧静然红着眼喝止陈就,“我给你钱是让你给自己用的,不是让你拿去给别人造的!你又不拉小提琴,要这东西干什么?谁要谁自己去买!”

    陈就想争辩,萧静然已经让帮佣把琴和小票一起拿走。

    “这次就算了。”萧静然扭脸对冬勤嫂母女道,“下次我绝没这么好说话!”

    冬勤嫂连声说是。

    萧静然盯着冬稚看了几秒,没好气:“年纪不大,心思倒是多。自己没个样子,还带坏别人家孩子!”

    冬勤嫂扯了冬稚好几下,要她低头认错。

    任她怎么拉扯,冬稚就是一声不吭。

    “赶紧走!”萧静然不乐意再看她们,挥手让她们走。

    冬勤嫂忙拽着冬稚走了。

    陈就下意识动了动脚,才一步,被萧静然一把拽回来。

    ……

    院子里凉风嗖嗖,冬勤嫂抓着竹条冷喝:“跪下!”

    冬稚不动。

    “你丧着脸给谁看?丧着脸给谁看啊?”冬勤嫂用力戳她的额头,“我养你容易吗?”

    冬稚被戳得往后退,站回来,又被戳得后退。

    “跪下!”冬勤嫂指着面前的地,“跪不跪?不跪是吧?好,不跪,我让你不跪……”

    冬勤嫂转身往屋里去,“你的琴呢,我给你砸了,我看你以后还会不会惦记!”

    冬稚一惊,拔腿就冲过去,在房门口拉住她,“妈!”

    “走开!别拦我,今天我一定要砸了它——”

    “噗通”一声,冬稚抱着她的腿跪下,“妈你别砸我的琴!我跪!我跪……那是爸爸给我买的琴,求你了……”

    冬勤嫂踢了踢腿,没甩开她。

    冬稚抱着她的腿哭,呜咽不停。

    冬勤嫂也红了眼,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冬稚,忍着泪意骂:“我们家是什么条件你难道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你能碰的吗?是你要得起的吗?啊?你托生在我们家,没那个运道就是没那个运道!是什么人什么命就做什么事,不该你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只有哭声,没有回答。

    “去院子里跪好,今晚不许睡!”

    冬稚被赶到门口。

    冬勤嫂把门关了,连灯都没给她留。

    冬稚跪在水泥地上,风吹在脸上,像在扇她巴掌。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她看也没看一眼,摸出来直接挂断。

    半分钟后,手机又响。

    那声音锲而不舍,唱了半天也没停。

    冬稚拿出来,摁下接听,没看屏幕——其实想看也看不清。

    她泪眼模糊,用力吸一口气。

    “喂。”

    泪珠子“啪嗒”掉下来。

    “喂?你在哪?我在这个路口。”

    “……”

    “喂?冬稚?”

    “……”

    冗长的沉默。

    那边顿了一下,“……你哭了?”

    喉咙梗着,说不出一个字,肩用力,每一根脊椎和神经都绷着,冬稚满脸都是泪,只能紧紧地捏住手机,像是要把它捏碎。

    月亮被遮在云后。

    黑漆漆的夜里,只有她啜泣着喘不上气的哭声。

    午后太阳褪去炽意,光直直打进教室。

    冬稚坐在三组四排。周边几乎都空了,只她一个,低头自顾自忙着手里活计。

    上上节课间编的是星星。

    上个课间编玫瑰花儿。

    这会在编小马,四根还是五根彩色塑料管,摁在桌面上,左右上下来回,就仿佛编画片儿。

    “那谁……冬稚!集合了,快点!”

    体育委员来检查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