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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梦中的师兄(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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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你可能看到了假的小说, 一天之后就正常了哦。  3022:“……卫锦,青和基地首领。”

    卫锦长着一张清冷精致的面庞, 看起来也是二十来岁的年纪,五官陌生,但气质有些莫名的眼熟,一丝意外之色掠过他的眼底, 随即又变得面无表情:“你在这里做什么?活腻歪了?”

    不会办人事, 还不会说人话。

    宁予辰还没有答话,方才那个被他呛得半死的青年已经惊呼道:“宁予辰?你是小辰?!”他端详了宁予辰片刻, 忍不住道:“天哪, 竟然真的是你, 几年不见,你的变化好大啊!我刚才根本就没认出来,你小子行啊,帅了不少嘛哈哈哈!”

    他一边说,却一边忍不住偷偷瞟向卫锦。

    宁予辰深沉地干咳一声。

    3022:“……你刚才到底有没有好好看那些记忆片段啊!这人是曾经宁予辰和卫锦共同的好朋友,名字叫沈措, 一向把你当弟弟一样, 直到后来你因为末世到来之前的一次跟徐宿表白失败远走他乡,这才和他们断了联系。见到老朋友, 你的表情应该很高兴才对, 你笑啊, 笑一个!”

    笑你妈, 老子的车还在路边卡着呢。

    宁予辰压着脾气,看也不看卫锦一眼,只勉强扯了扯唇角,向态度热情的沈措道:“沈哥啊,好久不见,我真是挺想你的。”

    卫锦黑脸。

    沈措:“……”这表情,像是挺想弄死他的。

    他的眼神掠过宁予辰的车,倒也理解他此时的心情,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啊小辰,先前不知道是你,看来这事一定是误会了。唉,你不知道,卫然……哦,也就是你车上的那个人是小锦的大哥,他也是心里着急,才会……”

    嗯?原设定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啊,没想到自己一到这里人设就有偏差。宁予辰在上一个世界被坑的多了,听见这话皱了皱眉头,顿时心里发虚,忙道:“没什么。沈哥,小宿跟你们在一起吗?很久不见了,我还挺想他的。”

    沈措有点茫然地看了卫锦一眼,疑惑道:“小宿?那是谁?”

    宁予辰:“......”

    他僵硬地转向卫锦:“你也不认识?徐宿啊,就是徐宿!”

    卫锦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心里又挂念着卫然,皱眉摇头,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向着宁予辰的车走去。

    3022:“......”

    沈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宁予辰脸色不好,以为他还在生卫锦的气,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小辰啊,你也知道小锦一直就是这样,千万别往心里去,那个卫然和他不是亲生兄弟,是你走之后他爸爸在去世前突然认回来的养子,说来也怪,小锦认识他的时间也就是这几年,偏偏对他这个便宜大哥特别好,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咽回了肚子里,转而道:“我估计是看在卫叔叔的份上,你也别太在意了,啊。”

    他话说的诚心诚意,宁予辰真心觉得这个人不错,再听完了他的话,灵光一闪,已经有了主意,心中顿时轻松起来,笑了笑道:“谢谢沈哥,我知道。”

    沈措被这惊艳一笑晃了下狗眼,忍不住默默捂住了胸口。

    3022道:“有什么打算了吗?”

    宁予辰坏笑着看向卫锦的方向:“天无绝人之路。少了个徐宿,但不是多了个卫然嘛,就凭我的慧眼如炬,卫锦对他这个大哥的感情绝对不同寻常,大不了我换一个人暗恋不就得了。”

    卫锦把堵着的两辆车挪开,又把宁予辰车里哭爹喊娘的卫然弄了出来,扶住他道:“哥,你没事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宁予辰听了这一声“你没事吧”,心里一晃神,忍不住向他们两个的方向看了一眼。

    陌生的卫锦,陌生的卫然,虽然他没有死,但是离开先前的世界之后,也真的算是一种永别了。

    卫然总算找到了安全感,靠着卫锦舒了口气:“没事,就是刚才吓死我了,我看那人把我从丧尸堆里拉出来的时候就想,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大傻子,肯定又是丰成那帮人想绑架我……”他对上宁予辰看过来的目光,又一缩脖子,讪讪道:“原来是真想救我,弄错了,对不起啊。”

    唉,其实要去装作暗恋这么个玩意,难度也不像自己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呀......

    宁予辰干咳一声走上去,冲着卫然极其灿烂地笑了笑:“不用道歉。我倒是很庆幸能遇上你呢,只要你没事就好。”

    卫然看了他一眼,脸上微红,向卫锦道:“嗯,刚才你的确是误会人家了。”

    卫锦:“......”

    虽说只要看着面前这个人,他的心中就对他有着连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莫名的偏爱,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清楚卫然那副尿性,这回只怕是真的错怪宁予辰了。

    不过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强了?

    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异样情绪,别扭了一下,张了张嘴,像是想跟宁予辰道歉。

    宁予辰看出了他的不情愿,原本可有可无,现在顿时来劲了,抱着膀等着,一副非得让他把话说出口的架势。

    可是毕竟讨厌一个人讨厌了这么多年,早已形成条件反射,卫锦本来咬一咬牙话都要出口了,结果四目相对,他一接触到宁予辰的眼神,顿时身体动作先于头脑反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宁予辰:“……”

    他现在主要担心的不是应该怎么保护卫锦,而是怎么让自己别弄死他。先前那个世界孟致安莫名其妙地对他转变态度让他不爽,而现在卫锦这副死德性,宁予辰发现自己更加不爽,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沈措苦笑,原先卫锦就一直讨厌宁予辰,但宁予辰人怂气短,也就这样了,结果这一次宁予辰回来好像整个人都变了一样,过去还能让一让,现在简直是两个人分分钟干一架的节奏。

    他只好扛起和稀泥的大铁锨,认真向宁予辰道歉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们没问清楚。”

    宁予辰哼了一声,眼睛直直盯着卫锦,阴阳怪气地道:“没关系,我怎么会往心里去呢。”

    卫锦:“……”

    沈措只好继续发挥,哈哈道:“没事了没事了,说开了就好嘛,小辰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也不安全,今天反正也碰上了,不如跟着我们来青和基地吧?青和基地好……”

    宁予辰不想听他的广告词,干脆道:“好啊。”

    他说完之后,又冲着卫然春风灿烂地一笑。

    卫锦听见他这一声答应,本来张嘴就想反驳,结果由于他正扶着卫然,因此连带着正面感受到了宁予辰这笑容之下的无差别光环攻击,反对的话顿时被咽回了肚子里,悻悻嘟囔道:“想去就去,笑的那么谄媚干什么。好了,那就赶紧走吧。”

    宁予辰:“......”又没冲你笑!

    只不过卫锦走的太快,他已经错过了解释的良机。

    开着被撞的豁了窗户的越野车一路跟着去青和基地,外面小风阵阵颇为凉爽,竟然开出了一种敞篷车的感觉,宁予辰心情渐好,把着方向盘看向窗外,转眼看见路边有个美女开车同他相向而过,就事冲对方吹了声口哨。

    卫锦在旁边的车中看见了这一幕,心中莫名涌起不满,低低哼了一声。

    沈措劝他:“小锦你原来不喜欢小辰,说是觉得他畏畏缩缩的不像个爷们,我看现在他也变了很多嘛,大家都是一起玩大的,给点面子吧。”

    他犹豫了一下,又压低声音道:“毕竟过去的事情......也不要太在意了。”

    卫锦攥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也不说话,卫然柔声道:“没关系,小锦不要勉强自己。你要是不喜欢他,咱们把他安排到后勤去就行了嘛。”

    沈措看了卫然一眼,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觉得这个才真的是不像个爷们,实在有些不能理解卫锦对他的偏爱。

    卫锦的神色却柔和了些许,“嗯”了一声。这对于卫锦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态度,他能够感受到沈措带了些许惊诧些许不满的目光,心中也明白很多人都对他对于卫然的特殊对待不以为然。但卫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第一次见面,卫然捡到了他的钱包并还给他以后,卫锦就对他有了一种特别的情愫,这种感情好像非常肤浅,又有点割舍不掉。

    但其实相处起来,他也可以发现,卫然除了眉目俊秀,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优点了,两个人的关系也只是止步于兄弟而已,甚至有的时候,卫锦还会对他的一些言行感到厌烦。只是每一次看到卫然的时候,卫锦还是忍不住要比对待别人温柔一点。

    他这样想着就有点出神,一边心不在焉把着方向盘,一边鬼使神差一般看了宁予辰一眼,却见宁予辰正好转过头来,卫锦连忙做不屑状,又把头转回去了。

    “畜生!杂种!你这种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我要是你,简直恨不得立刻撞死在这里!丧尽天良、坏事做绝,如今居然还死不悔改!哈,怎么不说话啊?你小子不是挺厉害的吗?叫你狂!叫你傲!有本事你他妈的站起来把我们都杀了啊?”

    宁予辰心不在焉地听着,好气,而且无法保持微笑。

    尽管看着对方那张不停开合的大嘴,宁予辰十分想一巴掌糊过去,打的这小子妈都不认识,但是作为一个被系统控制着的反面男配,他现在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

    无数次用生命扮演反派,黑锅背了一个又一个,宁予辰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头几个世界那样浑浑噩噩的好,随着经历的世界越多,他的自我意识越清醒,遇到这种事也就越生气!

    对方见他一声不吭地挨骂,胆子更加大了起来,上前重重一脚踹在宁予辰胸口,顿时传来了肋骨碎裂的声音。

    宁予辰硬是咽下满口鲜血,任对方一通暴打,一言不发——他就是想发,也发不出来。

    ……

    雪白的窗帘雪白的墙,雪白的床单上坐着英俊的郎。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

    一个身穿条纹病号服的青年男子半靠半坐在床上,虽然因为受伤而脸色略显苍白,但他那一副难得的好相貌弥补了这个缺点,总体上来说,这是个很帅的大帅哥。

    他旁边的椅子上还有个长相妩媚成熟的女人,看起来稍大了几岁,两人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液晶显示屏,宁予辰吐血的样子定格在显示屏的画面上,清晰放大在两个人的面前。

    在他倒下的那一瞬间,冰山美男猛地直起腰来,上半身向着屏幕倾去,身体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变的十分僵硬。

    他伸出手去,却颤抖的不成样子,似乎是小心翼翼地想要触碰面前的人,然而那一切却不过是已经发生过的记录而已,再怎样的心疼和想要改变也已经是徒劳。那屏幕归于漆黑的时候,他狠狠地咬住嘴唇,半晌,才脱力似的靠回了床上。

    “哎,莫远上将,千万小心一点,你要是不小心掉到时空通道里面去了,我可不知道怎么跟你爸爸交代了。”

    他旁边的女人说着担心的话,脸上却是笑吟吟的。

    有血珠慢慢从被咬破的唇瓣上渗出来,莫远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平复了一会情绪,这才咬着牙挥开了女人的手:“装模作样,不安好心!”

    女人摇了摇头:“莫远,不管怎么样,你爸爸娶了我,你就是不叫一声妈,也该叫声阿姨吧?怎么堂堂帝国最年轻的上将,还这么没礼貌?”

    莫远不为所动,他努力想做出平静的样子,然而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于是只好故作镇定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少废话!韩悦,你直说吧,要怎么样才能放过小辰?”

    韩悦一笑,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阴狠,她款款站起身来,走到旁边标注着时空通道的矮门边,抬手一按,莫远身边的地面裂开,另外一张病床缓缓从地下升起,上面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量颀长而清瘦,眉目如画,五官清俊,只是唇角和颧骨处各有一块淤青,正是刚刚还在挨揍的宁予辰。

    莫远看见他的一瞬间,身体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拳头上的青筋都攥了起来,这才克制住上前触碰对方的想法。他慢慢把头别了过去,嘴唇紧抿,痛苦之色却表露无遗。

    反倒是韩悦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宁予辰的脸。

    莫远一字一字地道:“韩悦,你,别碰他!”

    韩悦道:“你怕什么,好歹我和予辰也是同母异父的姐弟,我还能害他不成。再说了,让他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人,难道不是你吗?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资格来说这样的话。”

    莫远胸口剧烈的起伏,没有说话。

    “这里过一天,他处已百年。”

    韩悦注视着弟弟俊美的面庞,慢慢地说:“你昏迷不醒的时候,予辰恐怕已经经历了无数个世界了,更加不会记得莫远是谁。不过谢谢他的牺牲,为我们证明了药剂非常好用。”

    她从一旁拿起了两支注射器,注射器中已经分别吸满了一红一黑两种不同颜色的药水,在阳光的照射下,尤其显得晶莹而饱满。

    韩悦幽幽地道:“宿命这种药水,红色的代表着幸运、亲和力、令人不能抗拒的气质,而黑色‘宿命’呢,则代表着晦气、阴郁和注定失败的巧合,真是个好东西。就是不知道宁叔叔当初把它研制出来,想不想得到这会用在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了。”

    她摇了摇头,将红色的药水放在一边,举起了黑色的那一支:“原本予辰之前被注射过一次黑色的药水了,应该心甘情愿的当一个炮灰才对,但这东西大概是有时效的,要给他洗脑,看来还得再打一针呢……”

    针头一点点接近宁予辰的手背,眼看着就要扎进去。而就在这个时候,虚弱地靠在病床上的莫远突然一跃而起,旋身将韩悦推到一边,膝盖向前一顶将她制住,同时伸手抢过桌上红色的药剂,干脆利落地给宁予辰注射了进去。

    韩悦猝不及防,尖叫道:“莫远,你——”

    她挣扎着拉响了警报,莫远充耳不闻,抱住昏迷不醒的宁予辰,踊身跳下时空通道,同时伸出手来,按下了一个按钮。

    时空通道的大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关闭,韩悦扑过去,只听见一个机械的声音:“异时空与本部的联系切断,请工作人员进行维修。”

    孟致安颇为意外:“你知道我一定能抓出来那些人?”

    “凭那杀马特的打扮也能看出来,这帮流氓肯定不是家养的打手,多半是被人雇来的。他们接到的任务应该就是对付你,而不是真的想抢钱,但你身上的钱不少,白给他们谁也不可能拒绝。那块表更是限量特制,过两天只要去销赃的黑市上查一查是谁卖出去的,顺藤摸瓜,不愁找不到人。”

    宁予辰说了两句,见孟致安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以为他是惊讶自己能够说出那块手表的来历,于是笑着抬手拍了下孟致安的肩膀:“孟少,你那是什么眼神?别看我现在穷,我也是曾经很有钱过的,买不起眼光还在嘛。”

    然而他这一拍,立刻让孟致安觉得不大对劲,他敏感地回头看着宁予辰的手,立刻大惊失色:“你的手怎么了?!”

    宁予辰:“……啊?”这么一说,感觉是有点黏黏的。

    他借着月色把手举到自己的眼前,也惊了——娘的,这是从哪里蹭来的一手血!

    不对,不是蹭的,是从袖管里流出来的。只是冬天里太冷,人都有些麻木了,要不是孟致安发现了,他自己还真的没有太注意,况且……

    “3022!”宁予辰道:“你怎么又把我的痛觉给屏蔽了!”

    3022道:“几乎所有的工作人员到了每一个世界都会要求痛觉屏蔽,这就成了默认设置了,一直没有更改。”

    宁予辰脱口而出:“想当年我打仗的时候差点被人剐成片汤也没死,这点疼算什么?”

    3022的机械音猛地提高:“你能想起过去的事情了?”

    有很多东西在脑海中闪过,他就是本能地说了那样一句话,却不知道从何而来,宁予辰愣了愣:“……没有,就想起来这一句。”

    这么多年也习惯了,失忆这件小事没有引起他的关注,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说:“你懂不懂啊,痛觉这种东西其实是人体的一种保护系统,不能随便屏蔽的,咋还能弄成默认设置呢?你看现在我没有知觉,就不知道自己的伤口在流血,更不会采取措施止血,失血过多会死人的啊……靠,小孟子别拽我,我头晕!”

    孟致安看着血从宁予辰手臂上流下来,脸都白了,一把扶住他:“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这么久也不知道吭一声!到底是什么地方受伤了,让我看看!”

    这哪里是不爱惜自己,被砍了一刀也不止血,分明是二傻子吧!宁予辰决定为了面子也不能承认伤的很严重,然而他的头越来越晕,刚说了一句“没事”,就一头栽了下去。

    孟致安连忙抱住他,在这一瞬间几乎心脏都停跳了一下,有生以来头一次尝到了心急如焚的滋味,再想到宁予辰是为了帮他,更觉得内疚极了,连忙找到他胳膊上的伤口用自己的衣服捂住,再也顾不得思考外面会不会还有危险的问题,背起宁予辰就向外面跑去。

    好在外面的人已经撤了,只不过由于身上没有手机也没有证件,他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赶到医院,好在院长并不陌生这个孟家的小少爷,住院手续办的还算顺利,又帮孟致安给手下的人打了电话。

    在医生将宁予辰的伤口缝好推进普通病房之后,孟致安才缓过神来,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这大冬天只穿了件毛衣跑来跑去,身上竟然出了一层冷汗,腿也有些发抖——毕竟他背着一个成年男子活活跑了二里地。

    孟致安退后两步,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深深地缓了两口气,这才拿起程颖刚刚送来的外套披在身上,走进了病房。

    麻药的劲还没过去,宁予辰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他平日里看着开朗外向,实际上偏偏长了副冷淡精致的相貌,不笑的时候就显得十分漠然。

    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宁予辰的整张脸惨白惨白的,孟致安轻柔地抚了抚他的面庞,心中蓦地一痛。

    为什么若即若离?为什么嘴硬心软?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宁予辰?你到底是讨厌我,还是……爱我?

    他心里的念头纷纷扰扰,忽然听见病房外面传来的敲门的声音,连忙把手收回来,扬声道:“请进!”

    然而进来的这个人,顿时打断了孟致安心中刚刚萌生出的那点痴心妄想,让他感觉像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什么心思都沉了下去。

    来的人是许久不见的于佳,她只听说宁予辰受了伤,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孟致安,不由一愣:“孟致安?你这是……”

    孟致安已经调整好了漠然沉稳的神情,向于佳点了点头,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他不愿意让于佳这个正牌女友看出自己对宁予辰的特殊感情,说完之后又冷冷淡淡地补充道:“所以说这件事宁予辰也是受了我的连累,医药费我会负责,他的工作如果因此受到了影响,我也会负责帮忙安排。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行。”

    宁予辰正好醒了过来,还没睁眼就听到这么一句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之前因为这个世界奇葩的尿性,其实是很担心自己对孟致安有了救命之恩,他再黏上来要来个以身相许什么的,就更加要把剧情搞得一团糟,不过现在听着这泾渭分明的语气,好像是已经恢复正常了,实在是喜大普奔的一件事。

    宁予辰这边还没有琢磨好自己的台词,于佳已经炸了:“孟致安,你到什么时候了还说这样的话!你有没有良心?你以为我们予辰救你就是为了那几个破钱和工作?他为了这些会把命都差点搭上?呸!你们孟家的人……你们孟家的人怎么都这么没良心?”

    她说到后面竟然有些哽咽了,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了什么,孟致安震惊地看着于佳,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当然也知道宁予辰帮自己不是为了这些,可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孟致安想知道的都快要疯了。

    宁予辰咳嗽了两声,“虚弱”地睁开眼睛:“佳佳,是你吗?”

    他一说话,孟致安和于佳同时露出惊喜之色,一起凑了过去,孟致安犹豫了一下,又退后一步,给于佳让出了地方。

    受刚刚情绪的影响,于佳的眼眶还有些发红,野蛮女友难得变的有些温柔:“予辰,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伤口还疼吗?”

    所谓男人心海底针,经过孟致安、王宾一系列的小奇葩之后,宁予辰觉得自己最擅长的还是搞对象,终于可以和女朋友演轻松的对手戏了,他表示开心并十分入戏:“没事啊,我现在感觉好极了。”

    他伸手给于佳擦了擦眼泪,笑叹道:“唯一不舒服的就是有点心疼你。这大冷天的,你本来就怀了孩子,还一个人跑过来,又哭又嚷的,是想让我担心死啊。”

    宁予辰的指腹带着暖意蹭过脸颊,心脏也好像被捂了一下,于佳含着眼泪笑了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孟致安的声音已经带着惊诧响起:“你怀孕了?!”

    宁予辰和于佳一起转头看他。

    孟致安看着他们两个同步性十分一致的动作,觉得自己就像个外人,心中愤怒又难堪。

    因为向来胸有丘壑,自视极高,因此他平日里待人接物一向从容稳重,别人的轻视不满在孟致安眼里那就是一团空气,今天却破天荒地被两个人简简单单坐在一起的场景弄的不自在极了,所以刚才才一直没有开口。而此时难以言说的失落和嫉妒却让孟致安再也顾及不了这些了:“宁予辰,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他在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满面春风,突然间脸色倏地一变,毫无征兆地攥住了对方的手腕飞快向自己的方向一扭,跟着迅速撞开孟致安,抬脚就踹。

    宁予辰这一下出乎意料,无论是老Z还是孟致安都没有反应过来,然而老Z毕竟是经过艰苦训练的专业杀手,在被袭击的那一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叩响了扳机。

    宁予辰胸口中弹,偏离心脏,虽然没死,但立刻疼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反正他也不想活了,索性也不去管那么多,用力推着老Z朝着后面撞去,两个人一起重重撞在墙上,跟着跌倒在地滚作一团,一片混乱中,宁予辰什么也顾不上想,只知道紧紧抱着对方,防止他去袭击孟致安。

    也不知道老Z是怎么当上杀手的,这枪法他妈次的,打了这么多下都没打死,疼死个人了,这么下去还能不能留全尸了。

    他想,他可真是个敬业的人啊。

    宁予辰一直背对着孟致安,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一开始动手的时候孟致安还没有看清楚,直到看到两人摔在了地上才大惊失色,连忙跟着冲了上去,一瞥眼看见旁边有一堆建筑废料,随手拿起一跟钢管,冲着老Z的脑门狠狠砸了下去。

    然而已经晚了,射出几枚子弹只不过是分秒之中的事情,即使孟致安反应够迅速,宁予辰差不多快被打成筛子了。

    这回,崩坏的世界终于没有再和宁予辰作对,老Z的最后一击终于瞄准了——孟致安情急之下抬手攥住了枪口,然而那枚子弹穿透他的手掌,击中了宁予辰的心脏。

    这不是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地感受死亡,可是弥留之际,宁予辰却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幻觉里。之前发生过的一切都忘记了,他依稀觉得自己似乎躺在一片雪地上,周围冷得要命,寒气几乎要浸透到骨子里,然而他的手臂和脊背却是暖的,像是有什么人把自己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冥冥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打在脸上,一个人声嘶力竭地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心里的感觉有些安慰,又有些不舍得......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应该记得的啊......好像是,什么远?

    现实与幻境奇异地融合,莫远和孟致安的脸模糊不清,耳边是不太和谐的二重唱,宁予辰的意识已经模糊,到底也没听清对方的问题,然而凭借着本能,他还是费力地回答了一句:“因、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

    这个声音就像一句魔咒,挥之不去。明明已经脱离了险境,孟致安却觉得自己似乎也已经死去了一样,他耳鸣的厉害,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可能不大听的懂人话,于是机械地握紧了面前医生的手臂,声音却已经透出了无法抑制的哽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东西被甩到了他的身上,孟致安愣愣地转头,泪眼模糊中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样,女子的声音却清晰的几乎尖锐了:“他说——宁予辰死了!为了给你挡枪子,当场就没气了,你听得懂了吗,孟少?”

    于佳眼睛里同样含满了泪水,可她却倔强地不想让这眼泪流出来:“为你挡枪是他自愿的,我不怪你。可是孟致安,既然你现在这么难过,为什么予辰活着的时候,没有对他好一点呢?他明明……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

    孟致安大脑一片空白,茫然而机械地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于佳因为他这句话再次愤怒起来:“我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是什么意思!你别告诉我予辰喜欢你那么久你都不知道!以前姚家没败落的时候,你以为他一个大少爷是凭什么绕着圈的跟你献殷勤?你要是不信,再看看他那本日记!还有这个!”

    孟致安看着于佳扔给他的两样东西,有一个是宁予辰的日记本,另一样却勾起了他已经有些模糊的回忆:“我的……钱包。”

    于佳深吸一口气:“是,我记得有一次予辰无意中提起过,这是你扔掉的对吗?可你又知不知道,他早就悄悄捡了回来,一直放在自己的抽屉里。”

    孟致安怔怔听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木然翻开之前于佳砸在他身上的日记本,刚看了两行就有点翻不下去了:“可是你们……”

    于佳看见他痛苦的样子,忽然之间也有点心灰意懒——即使报复了孟致安又有什么用呢?宁予辰已经回不来了……

    她退后几步坐在医院长廊的凳子上,眼泪终于簌簌流了出来:“我怀的是你二哥的孩子啊,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担着那么多的骂名和我结婚?吃软饭、养父刚刚去世就娶妻、抛弃前女友……人前人后那么多的人指责他,可是难道别人说了,你就一定要信吗?”

    孟致安怔怔听着,于佳的声音逐渐模糊,周围的景物像潮水一样退却,恍惚又回到了那个华灯初上的晚上,宁予辰冲着他笑的一脸玩世不恭:“怕我让你以身相许啊?”

    然而当时,自己并没有理睬他。

    他们认识了很多年,却从来没有和平的相处过,也并没有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甚至最后一次正经八百地坐在同一张桌前的时候还在吵架,那是因为自己告诉了对方一个很不愉快的消息。

    孟致安当时愤怒于他对于佳的宽容忍让,却从来没有想过,宁予辰竟然早就知道了一切,被蒙蔽的分明是自己才对。

    许许多多的影像重合在一起,生命虽然消逝,记忆却无法磨灭。

    其实爱一个人,真的很痛苦。

    可是如果有来生,我……还是想继续爱你。

    直到宁予辰坐在了临时办公室里,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心脏处似乎还留存着隐隐的疼痛。

    半晌,他喃喃道:“这就算完了?”

    “是,虽然这个世界的偏差不小,但对于你来说,任务已经完成的很好。”